《无妄》

食用建议：
本文史向，时间跨度近现代。
主好茶，副熊猫。
互攻向，耀攻党，不喜勿入。
短中篇，或许BE。
人物属于黑塔利亚，ooc属于我。

 

大不列颠从海上来，又从海上去。

 

Part.1

　　中‖国‖香‖港。

　　谈判一向是件伤脑费心的事，即便深谙此道，往往也会有所力不从心。

　　但是如果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那么这个过程多么艰辛都不重要。
　　他只在乎结果。

　　他的子民，也只需要知道结果就好。

　　男人理了理自己的西装袖子，看起来光鲜亮丽的衣服下束缚着的却是一副伤痕累累的躯体——就像他本人的处世之道一样。

　　伪装。

　　虚假。

　　但谁又不是这样的呢？他不过是做到了极致和完美而已。

　　“这是今天的行程安排。”身旁的秘书向他呈上了文件，王耀随手接过来翻了翻，表示并没有什么异议。这次长时间的拉锯战已经让他感觉到了疲惫，至于随后这些细节，他相信这些精英不会出现任何差错。

　　但是交还文件的那刻他突然又有了别的念头。

　　“如果柯克兰先生今天下午没有行程安排的话，就邀请他来我这里小坐吧。”淡淡地说了一句，王耀毫不意外地迎上了秘书有些惊讶的眼神。

　　时值香‖港回归前夕，本来因着谈判时中‖方的强硬态度和英‖方的另有打算双方可以说是闹得极为不愉快，虽然两位领导人表面上还维持着应有的礼节，努力协商力求达成共识……但私下里两位国‖家化身一见面气氛可算是剑拔弩张互不退让，王耀更是少见的曾明里暗里以开战来威胁，端端是气得那位英伦绅士几度变脸。

　　这样僵持的关系，此时又想要私下会面……免不得让人有些担心。

　　“放心，我不会把柯克兰先生怎么样的。”王耀微微一笑，“我亲爱的秘书小姐，这将是一次友好的谈话，关于老朋友之间的。”

　　年轻的秘书小姐稍稍红了脸，自家祖‖国既然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再推辞，当下就给对方的秘书去了电话，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女孩明显有些紧张了起来，这意味着她需要在这次临时起意的会面前做好一切准备。

　　“不用太紧张。”王耀看出了女孩的紧张，连忙安抚，“只是一次简单的会面而已，嗯……你就把它当做下午茶来布置吧。”

　　“嗯，听说柯克兰先生甚喜红茶……那么用什么红茶好呢？”秘书小姐听到王耀的安慰后明显要放心了许多，不过很快新的问题又困扰了她，那位英伦绅士挑剔的口味她也早有耳闻，若是在这茶饮上引得对方不悦……

　　“祁门红茶。”

　　但是王耀很快给出了答案，脱口而出，不假思索。

　　话语从唇边溜出后他短暂地沉默了一下，眼帘轻轻阖下，身子顺势就向后一仰，靠在了沙发上。

　　这是明显的不想再多说什么的表态，于是秘书小姐应了一句“我知道了”后就知趣地退下了。

　　门轻轻掩上。

　　门又被推开。

　　亚瑟•柯克兰站在窗前，西装外套已经褪下，上身只着了一件简单的白衬衫，领带也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一派慵懒作态——他听到响声后侧过身子，不出意外地看到了与那人眉眼有几分相似的少年。

　　“要说告别还有点早，贺瑞斯。”亚瑟嗤笑一声，“这么快就等不及了吗？”

　　“我已经等了将近百年。”王嘉龙丝毫不给面子，“我觉得我算很有耐心了。”

　　“这副伶牙俐齿倒是和你哥哥如出一辙。”亚瑟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有什么进来说吧。”

　　“不用了。”王嘉龙冷着脸，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我只是来传个话。”

　　亚瑟疑惑地看着王嘉龙，意外地没有说话。

　　“刚才那边来了电话询问你下午的行程，你的上司已经授意回复了。”

　　亚瑟的心中隐隐浮现出不好的预感，这次他整个人都转了过来，正面对着王嘉龙，漂亮的碧色眼眸微微眯了起来。

　　那边……王耀吗？

　　哼，又有什么阴谋，那个老妖精！

　　“下午茶之约，三点。”简明扼要地传递了信息后王嘉龙一点也不多做停留，转身就走。

　　亚瑟甚至来不及叫住少年问个清楚明白，王嘉龙的身形就已经隐没在长廊的尽头了。

　　下午茶吗……

　　亚瑟的面色凝了下来，目光落到了自己桌上那一小罐还未开封的茶叶上。

　　82年，由那人亲手送上的……祁门红茶。

　　不过也好像已经到了，必须丟掉的时候了。

 

Part.2

        如果不是秘书史密斯来催的话，亚瑟差点就要迟到。

　　此次随行而来的史密斯已经在亚瑟身边工作有段时间了，对自家祖‖国的秉性也算有所了解。英伦绅士对自己的要求有时称得上苛刻，所以他当时根本不担心有什么问题。

　　尤其是在守时这个问题上。

　　然而当钟摆打到了两点四十时自家祖‖国依旧不见踪影，史密斯便也是坐不住了。

　　“您还在里面吗？”轻轻扣了扣房间门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心急如焚的史密斯也顾不上其他，径直就推了门进去——

　　一条西裤兜头就甩了过来，一下罩住了他的整个脑袋。

　　“所以……我亲爱的祖‖国大人，您现在是在做什么？”史密斯被砸得懵了一会儿，悻悻地拽下了那条西裤。他看着房间里甩了满地的衣服和那个还在衣柜里疯狂翻找的……哦，他此刻真不想承认这家伙会是大不列颠的化身。

　　“我不知道我应该穿什么！”亚瑟努力把自己从衣柜中拔了出来，目光落在满地乱七八糟的衣服上后他微微皱了眉，斥责，“这是谁干的？”

　　这房间里除了您可没别人了，除了您还能是谁？史密斯在心里叹了口气，表面却没有明说，他走上前去，自然无比的伸手帮亚瑟理了理领子。

　　“穿着得体就好，这只是一个下午茶而已。”

　　“谁知道那家伙会有什么阴谋……”

　　“如果那位先生有什么阴谋，想来也不会在意您的穿着。”史密斯一针见血地点出亚瑟话里的漏洞，“请您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虽然我知道要让贺瑞斯回去这件事使您相当不愉快，毕竟那孩子也和您处了不短的时间……”

　　听闻此言亚瑟不免冷冷地笑出了声：“你好像误解了什么啊，我的秘书大人。”

　　“嗯？”史密斯不解，他回想了自己刚才的话，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亚瑟转身坐在了柔软的大床上，手撑着半边的脸，长长的眼睫顺敛之间在他的脸上投下浅浅的一道阴影。然后他抬头看着自己的秘书先生，复又开口。

　　“我并不在乎那孩子怎么样，当初选择他，不过是因为他能给我带来的利益最大……而且。”声音一瞬间低沉下去，停留在他唇边的笑凝结出了冷意，“带走他能让王耀痛苦。”

　　这才是他想要的。

　　这才是他想看到的。

　　让那个傲慢的，曾经要求他为之下跪的帝王从王座上坠入泥潭，并且尝到切肤之痛……这就是他的目的。
　　他一向记仇。

　　绅士的外表下藏着海盗的残忍，这点纵然是他自己也从不会否决。

　　倾销鸦片，不只是为了扭转贸易逆差，更是为了腐蚀那人的心智；发动战争，不只是为了扩大利益，更是为了践踏那人的骄傲；围堵封锁，不只是为了抵制赤色，更是为了折断那人的风骨。

　　怎么能让那人痛苦，他就会怎么做。

　　史密斯沉默了一会儿，静静地从地上捡起了一个小罐子。

　　“我以为，您会选择带走那个孩子的原因之一是……”

　　“是什么？”

　　史密斯打开了那个罐子，里面的茶叶早已失却了应有的清香与色泽，茶叶不同于酒酿，并不存在历久弥香一说。

　　已经放置了十几年的祁门红茶，无论当时是如何顶级，现在都已经无法再饮用。

　　“那孩子像他。”淡淡接完了自己原本的话，史密斯转身就向门外走去，自动忽视了自家祖‖国微微有些变化的脸色，“请您抓紧时间，您作为大不列颠的象征，不应该有不守时的行为。”

　　亚瑟愣了愣，那一刻他是尴尬甚至恼怒的，那点隐秘的小心思就这么被自己的子民给披露出来……

　　但是他无法反驳。

　　“你还想要什么？”那时的王耀无力再守护任何东西，任人宰割的样子让他看了颇为愉悦。

　　但是太遗憾了，中‖国国土辽阔根基深厚，单凭他一人是无法完全占有的，况且他的那些盟友也绝不会允许他有独占的行为。

　　世界都在觊觎同一事物，谁要是动了独吞的念头，岂不是就是与世界为敌？

　　他没那么愚蠢，却也不想就这么放弃。

　　于是他挑中了贺瑞斯。

　　那个和王耀眉眼有七八分相像的少年。

　　“我会带他回来。”

　　“真希望你还能活到那个时候。”

　　他拖着战利品扬长而去，讥笑那曾经不可一世之人如今的孱弱不堪。

　　“他会带我回去。”

　　“你可真敢说，他活不活得下去都不好说。”

　　黑发的少年仰头看着这个带走自己的侵略者，唇边滑过凉薄的笑。

　　“大哥从不食言。”

　　的确是……从不食言。

　　至少，在这件事上。

 

 

Part.3

        王耀一向觉得自己很有耐心。

　　在时钟转过整点大半依旧没有看到那位本应该如约而至的客人后，王耀也并没有着急上火的意思，他轻轻揭开茶壶的瓷盖，浓郁的茶香一瞬间就侵入了他的鼻腔。

　　他不禁舒服得微微闭上了眼。

　　这时候门被一下推开了，某人一头扎了进来。

　　亚瑟没想到自己在挑选衣服上耗费了那么长时间，即使他在路途上已经很努力地在赶了，却也终究是落了个迟到的下场。

　　“不好意思我……”应有的礼仪还是必须的，大不列颠的化身向来很是拎得清这一点，于是他立刻就为自己迟到的行为道了谦。

　　“无妨，茶泡得刚好。”王耀不甚在意地摇了摇头，轻轻将茶盖放回，单手提起壶柄，另一只手轻压住茶盖，手腕微动，清亮的茶水立刻从壶口飞出，化作漂亮弧线浅浅注入了一旁精巧的骨瓷杯中。
　　如画一般。

　　亚瑟略微有些怔仲，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个他记忆中与之初见的王耀，在他被逼屈膝之时，那人远远从王座上望他一眼，语气寡淡。

　　“汝既不愿，那且遂意。”

　　不恼怒于他的固执，不气愤于他的不敬，其实也就是……不在意。

　　想当年他可是真是恨死了这个人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践踏着别人的自尊还维持着自己的高傲清冷，简直让他觉得碍眼极了！嘴上说着好听的话，实际上却是在像是施舍……一定要把这个人拉下王座的想法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产生。

　　可是当他真的把这个人拉下王座的时候，他却依旧感觉不到满足。

　　“你们还想得到什么？”

　　还想要什么？

　　当然是全部啊！直到你从这世界上消失啊王耀！

　　太强大的东西，不就应该被毁掉吗？

　　步入二十世纪最后一个百年之际，那个曾经的东方王者终于彻底落败在了泥潭里，王朝的光辉已经被掩埋在坚船利炮的轰炸下，繁荣富强也溺死在了国家的分崩离析中。

　　辛‖丑之年，八‖国犯后，条约缔成。

　　他还记得签约的那一刻，他终于看到了王耀沉痛的表情。

　　虽然只有一瞬，但是他觉得那就够了。

　　那个人的痛苦，是谁也不能及的美丽。

　　签约完成后王耀破天荒的放下了身段为这些侵略者们亲自沏了茶，他们在这片土地上的烧杀烧掠也反应在了王耀的身上，那人脸色苍白近乎毫无血色，面上却依旧带着得体的笑。

　　那一瞬间亚瑟几乎以为这个人已然屈服。

　　但是当王耀转到他这边时，手中的茶壶已然换了一个，茶水倾泻出来时他嗅到了从未有过的清香。

　　“记住这茶的味道，柯克兰先生。”王耀压低了声音，微笑着看他，“下一次我亲手为你沏这茶之时，就是我接回嘉龙之日。”

　　那是他第一次喝到祁门红茶，在那个人的国土就要被他们分食殆尽之时。

　　他的心虽有所震颤，却不以为意。

　　但是……

　　“想什么呢？”王耀看着站在原地发着呆的亚瑟，忍不住开口提醒。

　　亚瑟一个激灵回过了神，讪讪的回了一句“没什么”后走过去拉开椅子就在王耀对面坐定了下来。

　　不过王耀显然看出了什么，他将其中一只骨瓷杯推到亚瑟面前，笑容里带上了些许狡黠的意味。

　　“我可是很久没亲手为人泡过祁门红茶了，也不知道手艺有没有退步。”

　　亚瑟微微僵了僵身子，心底揣测着王耀是不是故意为之。

　　然而他也不用多揣测多长时间，因为下一刻王耀立刻又补了一句。

　　“我从不食言。”

　　看似是一句毫无逻辑不合气氛的话，却真真正正的是意有所指。

　　今天是王耀再一次亲手为他沏上一杯祁门红茶，也正是他把贺瑞斯送还之日。

　　王耀从不食言。

　　微微敛下眸子，亚瑟执起那个骨瓷杯，轻轻吹去表面还浮着的些许叶片，轻啜了一口。

　　“味道未变。”

　　“可有些东西变了。”王耀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手腕上的表，“在嘉龙回归这件事上我们彼此都做了让步……但是你可不要再生出什么幻想。”

　　“你什么意思？！”亚瑟皱起眉来。

　　“什么意思？”王耀冷冷地笑了起来，“我给了嘉龙五十年不变的承约，这不是正好方便你能在离开之后还能继续去渗透他吗？”

　　亚瑟听闻此言也不禁笑了起来，他又喝了一口茶水，语带嘲讽：“我并不在乎能不能渗透贺瑞斯……”

　　这么多年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王耀，他真正想要渗透的人……

　　“你在不在乎那都是次要的，因为不管怎样你都会那么做。”王耀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那符合你的利益，不是吗？”

　　哑口无言。

　　亚瑟扣紧了杯子，没有再说话，现在他觉得自己来赴这个约简直愚蠢……于是他仰头将茶水一饮而尽，站起了身来。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要答应？”

　　都敢以开战来威胁他了，还有必要对他让步？

　　“因为我不够强啊。”王耀伸手捞过那个杯子，重新又沏了一杯茶推到亚瑟面前，琥珀金的眼眸里染上了一层阴霾，“对你太强硬的话对我也没有多大好处……况且我只想带嘉龙回家，不想多生事端。”

　　“是吗？听起来可真像那么回事……”亚瑟冷冷的嘲弄了一句。

　　“的确就是那么回事……不过我亲爱的绅士。”王耀抬头看他，危险地眯起了眼，“总有一天我不会再对你让步，因为到那时……”

　　亚瑟屏住了呼吸，静静等待王耀的下文。

　　“不管是你还是世界，都再离不开我。”

 

 

Part.4
　　
        夜深。

　　但是人们都沉浸在一片兴奋中，等待着零点的到来。

　　作为双方的国‖家化身，在这场场合是必须出席的，但是因着特殊的身份，他们都被安排到重要但并不那么显眼的位置上。

　　在交接仪式进行前还有许许多多繁琐的事，亚瑟听着那些陈辞滥调不禁有些心生烦躁。

　　他以前不会这样的，可能是下午那会儿被那个老妖精给气到了。

　　这样想着他居然还真的有点被气得不舒服的感觉了。

　　头有点发晕，视线也逐渐模糊了起来，亚瑟狠命地用指甲在手上掐了一下，企图用疼痛来换回些许清明。

　　然后他看见了那个人。

　　隐在人群中的王耀看起来低调又不显眼，他沉默着站在另一边，突然又像是察觉到什么一样偏过头来，冲着亚瑟所在的方向微微一笑。

　　你在笑什么……

　　混蛋……

　　很得意是不是……

　　下一刻王耀的眉眼和周围人群都开始在视野里扭曲起来，亚瑟明白自己现在要是再不处理恐怕就是要当场出丑，于是他赶忙扭头朝站在自己身旁的史密斯低语了几句，选择了一个不引人注目的瞬间悄然退了场。

　　头晕得厉害……

　　一下到长廊上亚瑟就有点撑不住了，甚至只能扶着墙壁行走，为了不让任何人发现异样他只是对史密斯说他要去方便一下，所以并没有随从跟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这种感觉很像醉酒……但是……

　　“你醉了，亚瑟。”

　　“我没有喝酒……”亚瑟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皮鞋，沿着往上是两条被包裹在西裤里笔直修长的腿……然后他撞进了一对琥珀金的眼瞳里。

　　“没有听说过‘茶醉’吗？”似笑非笑，似嘲带讽，王耀上前一步，双手插在兜里，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祁门红茶虽好，贪饮却也要不得啊。”

　　原来是那个时候……他故意把茶调得那么浓！

　　“你……！”抬头刚要发狠，亚瑟却顿觉眼前一黑，接着整个人就向前倒了下去。

　　“睡一觉吧，亲爱的大不列颠……”

　　当你醒来，我已不在。

　　当你远去，我心安然。

　　王耀在亚瑟即将摔倒的那一刻伸手接住了他，金发的青年陷入沉睡后看起来好亲近了许多，再没有了平日里嚣张的样子。

　　看着臂弯处那张带着欧式特有的俊秀的脸，王耀的眸色微微沉了沉。

　　真可惜……

　　如果当年这家伙不是以那种方式来留下印记的话，王耀觉得自己大概还是会很喜欢这个异国人的。

　　但是世事哪有那么多的如果？

　　王耀不会再给这个曾经强大的海上帝国任何可以涉足这片东方土地的机会，因为属于大不列颠的时代早就已经结束了。

　　其实……你自己也知道的吧，亚瑟•柯克兰。

　　在其手中长成的那个孩子，稚嫩又莽撞，却在短短的时日里崛起，取代了大不列颠曾有的地位。

　　那么如果是这样，王耀也不必再着眼于日不落了。

　　因为他……从来只看重最强。

　　轻轻叹了口气，王耀抬头望向长廊的前方——

　　“请把他带回去吧。”

　　对着那个因为担心自家祖‖国而追出来的秘书先生王耀礼貌地点了点头，如此说道。

　　史密斯上前接过了亚瑟，低声道谢。

　　这时候零点钟声顿响，音乐奏起，米字旗缓缓降下，五星红旗升入高处。

　　“他喝多了浓茶，给他喂一碗糖水就好了。”王耀补充了这么一句，转身就踏着愉快的步伐离开了。

　　没有丝毫留恋。

　　因为在那边，他亲爱的弟弟——王嘉龙，正在等着他。

　　百年的时光对他们来说不过一瞬，可分离的痛苦却一刻不少。

　　好在，终于结束了。

　　“欢迎回来，嘉龙。”

　　还有，再见了，大不列颠。

 

 

Part.5

        亚瑟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有沉如翡翠般的湖水，水上一架虹桥飞跃两岸，桥上微微细雨。

　　“异国人，细雨虽怡人，寒气尤不可不惧。”雨中有人缓步前来，执伞轻笑。

　　“我喜欢雨。”他看不太清来者的容貌，却是下意识应了一句，“在我的国度……雨无处不在。”

　　“那也不是你不爱惜身体的理由。”来人不禁笑出了声，他伸出另一只一直背在身后的手，将一把备用的伞递了过去，“喜欢归喜欢，到底还是不要过度才好。”

　　亚瑟犹豫了一会儿，并没有去接，他的目光在来者手中那把撑开的伞流转了一会儿，面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我可以和你共一把伞吗？”

　　这可以算得上是唐突又无礼的要求，但是来者并没有表现出抗拒的意思，伞面微抬，一双琥珀金的狭长眼眸便是展露出来，眼波流转中连带着唇边轻勾出一个淡笑。

　　“吾并无异议。”

　　亚瑟一见得到允许，立刻就钻到了那人的伞下。一时间两人就这么并肩而立，共撑一伞，远眺无言。

　　这是很奇怪的事，明明两人没有再说任何一句话，彼此间却不会感觉尴尬……

　　是因为……彼此是同类的原因吗？

　　一旦靠近，同为国‖家化身那种强烈的熟悉感就铺天盖地压了过来。

　　也许该问问他为何他的上司不同意通商？亚瑟这样想着，却突然听到旁边人的一声轻唤。

　　“汝思之，吾明了。但今日，与君只论风月。”男子轻轻侧头，眉眼带笑，声线清朗。

　　只论风月……

　　只若初见……

　　到底只是无妄。

　　如果可以抛去，如果不用背负，如果只是……作为个人呢。

　　是不是会有所不一样。

　　是不是……就能真正的只论风月了。

　　这大概只能在梦里才能得以实现吧，轻嘲微讽的一笑，亚瑟睁开了眼睛。

　　“您醒了，看来糖水很有效。”正好推门进来的史密斯看到亚瑟坐起身来，不禁放下心来，松了一口气。

　　“我这是在……”

　　“在归国的船上，您觉得还能在哪呢？”

　　亚瑟沉默了下，复又开口问道：“离开……已经多久了？”

　　“一个多小时。”

　　已经这么长时间了吗……

　　没有让他亲眼看到自己的国‖旗降下，也算是一种对他的仁慈？

　　可是……他并不需要。

　　“哦，还有一件事。”史密斯一拍脑袋，暗叫自己怎么把这事给忘了，“那位先生在临别之前还送了您一样东西。”

　　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巧的罐子，正面上书四个端正的汉字——

　　祁门红茶。

　　“那位先生说，这是他亲自参与了制作出来的红茶，希望您可不要再一直放着到不能饮用。”

　　亚瑟伸手接过，目光定在那饰着繁复花纹的罐子上，再难抽回。

　　“他应该还说了别的吧。”

　　亚瑟抬眼，唇边带出一道笑来，却显得万般无奈。

　　“呃……”史密斯面带犹豫，支吾了一会儿还是和盘托出，“他说他很期待下次再为您沏茶。”

　　再为他沏茶？

　　那恐怕就得等到那天了。

　　“总有一天我不会再对你让步，因为到那时……不管是你还是世界，都无法再离开我。”

　　等到世界也无法离开你的那天……

　　这次你会不会食言呢，王耀。

　　“我可不期待。”亚瑟轻轻将罐子放下，起身下了床，随手拽下一件大衣就往外走去，“陪我去甲板上透透气吧，我的秘书先生。”

　　外面夜色撩人，海天同时晕开浓厚的墨色，明亮的只有星辰。

　　“啊忘了说我想向您请个假呢。”

　　“理由。”

　　“我要结婚了。”

　　英伦绅士略微愣了愣，然后不免微笑起来。

　　“准了。或许我还应该给你备一份贺礼。”

　　人类的幸福来得如此简单……简单地甚至让他有些嫉妒。亚瑟看着自家秘书那掩饰不住的幸福笑容，心里百感交集。

　　如果，他不用背负这个国家，如果，他只仅仅是亚瑟•柯克兰的话……

　　活着短短几十年，走过生老病死，有过叛逆，有过梦想，然后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

　　那对于他来说，果然太奢侈了吧。

　　而另一边的王耀此刻正站在高楼往下俯瞰，即使是已过子夜，欢庆的人们的热情也丝毫未减。

　　他看着那些人的笑脸，心中微动。

　　如果……能和他们一样的话。

　　该笑的时候就笑，该哭的时候就哭，喜欢什么就去争取，讨厌什么就去回避……

　　果然是办不到的吧。

　　他只能这样活着，直到子民们不再需要他。

　　“如果抛去那些的话，我想你应该是很喜欢那个家伙的吧，大哥。”

　　“我能抛去什么呢。”王耀笑着看着不知何时已经悄然走到他身边的少年，“没有那些，我就什么也不是。”

　　同样，也没有了存在的价值。

　　如果真的抛去了那些，那想必也是到了他该消亡的时候。

　　不能得到的就不要奢望，不然只会引来无妄之灾。

　　“既然你已经回来了，我也该考虑是时候接回濠镜和晓梅了。”王耀轻轻呼出了一口气，伸手去揉了揉王嘉龙的头发，目光悠远。

　　“团聚的日子……希望不远吧。”

END